阳光是一寸一寸硬挤进小花园的。 房外的小花园,十几平方米的空间,堆放着废纸箱、饮料瓶、旧编织袋和一些废旧金属、塑料。虽然都是些废品,却被母亲分门别类归置得整整齐齐,井然有序。尽管如此,小花园还是名存实亡了。 当初买房选择一楼,妻子看上的就是这个小花园,本打算养一些花草,种一架葡萄,放上石桌、石凳,弄成一个休闲场所,一切还在计划中,倒让母亲捷足先登了。 父亲去世后,母亲一个人住在乡下的老屋。我实在放心不下,多次劝母亲来城里跟我们一起生活,都被她拒绝了,说她身子骨还硬朗,待些日子再说;说村里天高地...
母亲知道这是《王宝钏守寒窑》那段。她从小就喜欢看戏,农闲时追着戏班子从这个村寨看到那个村寨,一个冬天看下来,整部戏就烂熟于心了,到了农忙时节,她会一边干活儿,一边哼唱okpay钱包安卓版下载,这种自娱自乐的方式,不但解闷,而且解乏。城里没有戏班子,虽然有影剧院,天天不是电影,就是歌舞,母亲不喜欢。
当时,母亲听了几句,就入戏了。她好像看见王宝钏与薛平贵难舍难分的样子。 难忘你赠金又送米, 难忘你彩楼待良机, 难忘你决断父女义, 难忘你为我脱宝衣…… 再看那汉子,一边听戏,一边摇头晃脑,指头轻叩在玻璃瓶上,虽然无声,却一下一下都在节拍上,而且,慢慢地眼睛里就有了泪光。母亲想,这汉子是懂戏的,也必定有一副菩萨心肠。 正想着,一辆小轿车由远而近,开到三轮车跟前,减了点儿速度,车窗摇下来,咣当,咣当,几个饮料瓶抛出来,在路面跳了几下,又滚了几圈,停在离三轮车不远不近的地方。显然,车里的人也看到了收废品的汉子,想把饮料瓶赏赐给他。 然而,汉子好像没有看见,或者看见了根本没有上心,仍然沉浸在王宝钏与薛平贵的离情别绪里,仍然指头轻叩着玻璃瓶,仍然眼睛里泛着泪光。 母亲不知道一个饮料瓶值几个钱,应该不多,可再少也是钱啊,积少成多嘛。你本来就是收废品的,人家好心把瓶子送到你跟前,你起身走两步就捡到了,白捡的钱,为什么不肯起身呢?母亲对汉子的好感消失了,戏文好听,可再好听也不能当饭吃啊,再入迷你也成不了薛平贵啊。她觉得汉子有些不知好歹,肯定是个好吃懒做、不务正业的人,不然也不会落到捡垃圾的地步。 心里正鄙视着汉子,就看见从小区里移出一个红蓝条纹的编织袋,乡下叫蛇皮袋子,因为看不见背袋子的人,只看见下面的两只脚,所以那袋子像自己走出来的。袋子走到马路这边,颠了一下,下面拱出一个女人,面目黢黑,头发花白,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——真想不出这么瘦小的女人能背起这么大一个袋子。 汉子赶忙起身,帮女人把袋子拖到三轮车前,说:“方大姐,发财了啊。” 女人笑了一下,擦着额上的汗水,说:“发财了,今儿新来的邻居,买了冰箱、电视、洗衣机,纸箱都送给我了……” 说话间一副很知足的样子。 汉子帮女人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,有的用秤称了,有的按个儿数了。女人帮着,把称好、数过的物件放到三轮车上。然后,汉子开始给女人算账。能看出他们很熟悉,无须讨价还价,也不怕短斤少两。最后,汉子拿起手机,把钱转给女人。他们都有对方的微信,买卖做得很和气。 汉子问:“你家大哥最近咋样?” 女人答:“还能咋样?就那样呗。” 汉子说:“那就好,慢慢熬吧。” 女人收了钱,谢过了汉子,正要离开,看到不远处那几个饮料瓶,便快步走过去,捡起来,返身交给汉子。汉子笑道,方大姐心善,老天眷顾呢,弯个腰都能捡钱。一边说着话,一边又给女人转了一次钱。 母亲自始至终看着他们,想,城里讨生活到底容易,兜兜转转,imtoken官网地址冻结随便捡点儿别人丢掉的东西就把钱挣了。又想,那几个饮料瓶就在汉子不远的地方,他为什么不捡,偏偏留给女人?心里这么想着,忍不住就去问了汉子。 汉子看了母亲一眼,说:“我是收废品的,又不是捡废品的。” 语气淡淡的,神情却是很骄傲的样子。说完,抓起他那只大茶瓶,喝了一口,并不咽,好像让茶水把口腔润了一遍,“咕”的一声,喉结猛地往上一提,又慢慢滚下来,才长长吐了一口气。 母亲拎起菜袋子,朝家的方向走去。身后传来王宝钏的唱段: 但愿得西凉去旗开得胜, 但愿得捷报传马到成功。 王宝钏纵然是糠菜食用, 盼夫归糠菜团与你接风…… 此后,母亲也开始捡废品了。 刚开始,母亲的范围局限在小区里。每天早上,我们一上班,她就出门了,一个一个翻腾那些垃圾桶,把能卖钱的东西挑出来,分门别类装进编织袋里,到了傍晚,就会来到小区门口,等那个收废品的汉子,把捡到的东西换成钱。我们这个小区不大,每天产生的垃圾有限,加上有好几个捡废品的人,母亲捡到的就更是有限。慢慢地,母亲以我们小区为中心,开始向周边扩大范围。 这个发现,让母亲很兴奋,那些垃圾桶都成了她的责任田,她辛勤劳作,土里刨食,充分享受着劳动和收获的快乐。 更让母亲兴奋的是,她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废品收购站,发现这里的收购价比小区门口的汉子给得高,她还发现汉子收的废品也是卖到这里。她高兴极了,便不再把废品卖给汉子,而是直接卖到收购站。只是收购站离家较远,每天捡到的那点儿废品往收购站送,实在麻烦。但母亲很快就有了办法——她看上了我家那个小花园。每天把捡来的废品先存放在小花园里,积累多了,就雇一辆板车,帮她送到收购站卖掉。在挣钱的门路上,母亲几乎是无师自通,她甚至想到,过些日子等她把钱攒够了,也去买一辆三轮车。 妻子首先发现了问题,原来宽敞的小花园突然变得拥挤起来。废纸箱、旧报纸、饮料瓶、旧编织袋和一些废旧金属……一股脑儿堆在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,插脚的地方都没了。 “呀呀,咋回事嘛,这家里都成垃圾场了……” 母亲及时纠正了妻子的说法,说:“垃圾是没用的东西,这些东西只是旧了,到底还是有用的,应该叫废品,废物利用。” 妻子还要说什么,我朝她使了个眼色,制止了。 晚上,我问母亲是不是我给她的钱不够花,母亲说,够啊,我又没花钱的地方,就是给家里买菜什么的,足够了。我又问,那你为什么去捡废品?母亲说,我闲得发慌,有个营生做心里踏实,再说,谁会嫌钱多了烧手?我想到母亲的无聊日子,就没再多说什么。 小花园的废品像庄稼一样,一茬成熟,卖掉了;接着又一茬种上……循环往复。 有一天,刚把儿子接回家,母亲就迎了上来,说:“小宝,瞧,奶奶给你的礼物。” 儿子高兴地叫起来:“哇喔,乐高,乐高!” 很久以来,儿子一直想要一套乐高积木,但我一直没给他买。我说:“小宝,还不快谢谢奶奶。” 儿子头也没抬,说了声“谢谢奶奶”,自顾自在地板上玩儿起来。
妻子脸上却没一点儿喜色,挤挤眼,把我叫到厨房,说:“这不会是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?” 我朝外面看了一眼,见那套积木没有包装,虽然干干净净,但颜色却陈旧许多,也怀疑是捡来的,便说:“也许……是吧。” “可别把病菌带到家里……”妻子担心地说。 “不会,妈肯定洗过了,儿子喜欢,就让他玩儿吧。”我拍拍妻子的肩膀。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儿子从进门开始玩儿那套积木,一直玩儿到十点多,在妻子的一再催促下,才不舍地收起玩具。临睡前,照例要上趟厕所,不想竟拉了稀。前半夜拉了五次,还哭着喊肚子疼,后半夜开始发烧,拿体温计一量,39℃。我们不敢怠慢,连夜把儿子送到医院,化验结果出来,是急性肠炎,赶忙挂了吊瓶。 妻子说肯定是玩儿乐高染上了病菌。我自然还是维护母亲,让妻子别那么武断,说不定是儿子在幼儿园吃坏了肚子。妻子坚决认为责任都在母亲,说家里都让母亲变成了垃圾场,不滋生细菌病毒才怪呢。 妻子不愿与母亲正面冲突,把满腔怨气和怒火发泄到我身上,说决不能由着母亲的性子了,不然,她要带儿子搬出去租房另住。 我只好去劝说母亲不要再捡废品了,说那些东西放在家里不卫生,说儿子还小,抵抗力弱,很容易感染生病。 看在她孙子的分儿上,母亲答应了,卖掉小花园的存货,不再往家里捡废品。 可没过多久,母亲又闲不住了,又开始往小花园里囤废品。不同的是,她好像有了选择,那些又破又脏的东西统统不要,稍微整洁点儿的东西捡回来也要进一步处理,清洗,消毒,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脚。 母亲说,都消过毒了,不会传染细菌的;说,要是你们嫌弃,就别去小花园好了。 第二天,母亲就弄了一把锁,把通往小花园的阳台门锁上了。 妻子恨恨地说,有病。 我也怀疑母亲有病。母亲是从艰难岁月过来的,寡淡的日子,让她养成了一种习惯,但凡稍微有用的东西,都往家里捞摸,山上的一根柴火,沟边的一棵野菜,遇见了都会捎回家,好像这样,用那根柴烧出的一锅饭,因为多了这棵野菜,就会多出许多滋味。这也不是母亲一个人的毛病,是乡下人的通病。 我只好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在两个女人间不停地斡旋,一边被妻子数落,一边忍受着母亲的毛病,小心谨慎地打圆场,维持着婆媳间的平衡。我感觉我像一层窗户纸,被两面的风吹着,经年累月,这层纸终究会老化、破裂。我怕总有一天会被哪一阵风吹破。 有一天,母亲领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,说,这是你方阿姨。母亲和那女人把小花园里的废品统统装袋,又一起把那些东西运了出去。 回来后,母亲说这下好了,总算心静了。我问她怎么心静了,母亲叹了口气,给我讲起那天发生的事—— 上午,母亲正在小区门口翻垃圾桶,一个女人走过来,对母亲笑了一下,就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翻起来。按说,马路边一溜放着好几个垃圾桶,各翻各的,井水不犯河水,可母亲觉得有个先来后到,女人侵犯了她的利益,就呵斥女人,要把人家赶走。 女人还没说什么,旁边收废品的汉子就不乐意了,指责母亲霸道、不讲道理。 母亲说:“我怎么霸道了?我就在这小区住,我门前的垃圾凭什么她来抢?” 汉子说:“大路朝天,各走半边,人家又没去你家里抢。” 母亲说:“你一个收废品的傲什么?凭什么给她撑腰?” 汉子说:“收废品的咋啦?没我们收废品的,你们城里人会叫垃圾埋了。” 那女人赶忙打圆场,说:“算了算了,大嫂你在这儿捡吧,我到别处去。” 等那女人离开后,汉子走到母亲跟前,缓了语气说:“老嫂子,对不起啊,我说话直,你别上心。你们城里人不缺这俩小钱,别跟俺乡下人一般见识。” “我咋就城里人了?我咋就成城里人了?”母亲很生气,好像说她是“城里人”辱没了她的身份。 “这么说,你也是乡下人?”汉子说。 “我祖宗八辈都是乡下人。”母亲说得理直气壮。 “噢噢,那就更不应该了,乡下人都不容易。”汉子叹了口气,又说,“不过方大姐更难,她男人早年扫马路,被车撞了,一直瘫在床上,还有俩没成年的孩子,一家四口儿,就指望她一个人捡废品过活呢……” “啊?”母亲愣了一下,“她没说过啊,你咋不早说呢?” “唉,这种事儿……”汉子摇摇头,“老嫂子,我看你儿子、媳妇都是体面人,领工资的吧?无论如何,你的路比方大姐宽,别挤兑她的活路,你说呢?” 等到下午,母亲把她积攒的废品都给了那女人,说以后再也不捡废品了。我问为什么,母亲说:“小猪朝前拱,小鸡往后刨,各有各的活路,谁也不能断了别人的道儿。” 又过了几天,母亲提出要回老家,任我怎么劝说,她都不肯再住下去。她说,她的根在乡下,离开乡下的土地,她活不旺。 没办法,我只好重修了老屋,让母亲回了她念之爱之的乡下。 责任编辑 申广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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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舞的女人,仿佛是微风中的杨柳,轻轻摇曳,带来一种别样的风情。她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,每一个转身、每一个抬腿,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。在社交聚会上,她们懂得如何得体地与人相处,既不会过分计较okpay钱包安卓版下载,也不会无理取闹。特别是在朋友面前,无论遇到何种情境,她们都能巧妙地维护你的尊严,让你倍感尊重。她们还深谙欣赏与品味美的艺术,更在舞动中锤炼出非凡的修养与内涵。她们的谈吐如诗如画,品位超凡脱俗,气质高雅端庄。优雅的装扮或许可以模仿,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气质,却是在舞蹈的熏陶下,历经岁月沉淀而慢慢形成的。她们懂得生活、流露出如红酒般醇厚迷人的魅力。